第一章
-
遊織織再回到屋裡時謝檀離已洗漱完坐在小榻上。
看見她回來,他好似分外開心。
“織織手裡拿的什麼?”
“撥浪鼓。”
遊織織將小小的一隻撥浪鼓伸到謝檀離跟前,獻寶一般。
“阿離小時候玩過嗎?”
謝檀離眼神有些沉,嘴角卻是笑著的:“小時候冇玩過,長大之後倒是見過。”
“我小時候也冇玩過,所以那時候遠道哥哥說要做一個送給我。”
遊織織擠著他坐上小榻,歡歡喜喜的轉著撥浪鼓。
那鼓麵上還有一行小字:織織思遠道。
謝檀離隻覺厭惡至極。
展著眉眼拿走遊織織手裡的撥浪鼓,他循循善誘哄著她:“織織,好晚了,明天再玩吧。”
……
哄著遊織織上床,謝檀離執著那撥浪鼓出了門。
風聲入耳,他站在院中。
清冷的月色灑落,謝檀離眼中透著滲人的寒光,一身黑袍在風中翻飛,襯得他愈發的不近人情。
樹蔭下,副將畢恭畢敬的朝他作禮:“稟魔尊,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那常遠道關進了魔淵冥牢。”
“不許提這個名字!”
謝檀離忍著噁心,冷冷嗤笑。
織織思遠道,嗬,什麼鬼名字!憑他常遠道也配!
織織隻能是他的,這輩子,下輩子,下下輩子……
織織的生生世世都隻能和他綁在一起。
嶄新的撥浪鼓被隨意扔在地上,一陣魔火閃過,瞬間化作塵灰,不複存在。
飛身回到魔族,謝檀離直奔魔淵冥牢。
遍地汙血的牢房裡,常遠道被捆住手腳綁在半空中。
一身勝雪白衣早被殷紅浸透,邊緣還在緩緩滴著血跡。
聽見聲音,他費力抬頭。
眼前被血汙模糊,他看了好久纔看清來人。
卻並不驚訝:“總感覺你身上的氣息不對勁,冇想到,竟是魔尊。”
謝檀離飛身到他跟前,戾氣沸騰:“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?憑你也配靠近織織?”
“織織?”常遠道略一思考,想到了什麼:“魔尊與織……咳咳咳!”
“閉嘴!”
謝檀離的理智在崩塌的邊緣。
死死掐住常遠道的脖子,他雙目猩紅,幾乎咬牙切齒:“憑你,也配與我的織織親近?你憑什麼看她?憑什麼碰她?憑什麼讓她離開本尊!該死的東西!”
“魔尊!”
副將眉心一跳,眼看著他周身黑氣湧動,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自從遊織織獻祭,魔尊體內的靈力便大亂,再加之他在這三百年間殺戮不斷。
他若是再控製不住體力暴亂的靈力,早晚有一日會被自身的靈力和這些年犯下的業障吞噬,徹底失去理智,淪為一隻隻會殺戮的魔物。
副將提心吊膽,死死握著手中的長戟:“魔尊不用早些回嗎?遊織織醒來若是冇看見您,怕是要擔心。”
魔淵冥牢內,暴動的靈力驟然一頓,腥風血雨的眸底幾乎轉瞬迴歸清明。
“織織……”
他愕然一瞬,慌然失措。
常遠道隔著氤氳看著謝檀離周身氣息瞬息萬變,喉間窒息的桎梏忽然就鬆了。
猛烈的咳嗽幾聲,常遠道冷冷嗤笑:“傳言魔尊在三三百年前痛失心上人,自此便在三界各族大開殺戒,魔尊今日抓我來,是要將我也殺了?”
謝檀離喉嚨發乾,鐵鏽腥甜。
靈力的反噬逼得他吐出一口淤血,麵色蒼白的幾近透明。
他卻淡然抹掉唇角的血跡,扯出一抹極致陰鷙的譏諷。
“死?太便宜你了,本尊不會殺你,本尊承諾過再不會傷害織織身邊的任何人,常遠道,魔族的魔淵冥牢可是個好地方,你不是喜歡斬魔嗎?從今往後,本尊便賞你斬不完的魔!”
遊織織睡在床上,並不安穩。
她以前鮮少做噩夢,今日卻不知為何陷入夢魘。
屋外的雨淅淅瀝瀝,睡夢中,她也在淋雨,像是跪在何處,周邊是大雨傾盆,砸在人身上生疼。
恍惚間有誰來,蹲在她身前,她看不清來人的
臉,她隻是很疼,哪裡都疼。
她想躲在身前人的懷裡,她想要他抱抱她。
他卻一把捏住她的下顎,聲音清涼刺骨:“為了求我憐惜你,裝死都用上了?”
“不,不是。”
遊織織跪在大雨傾盆裡,眼角泛著紅,心尖是難以言喻的酸澀之感。
“疼……好疼,阿離,我疼……”
她疼極了,每說一個字,心尖都像在滴血。
“織織。”
漸漸地,那張臉變得清晰。
她努力睜開眼,視線一下變得清明,頭頂是熟悉的床帳,近在咫尺的是一張近乎崩潰的俊臉。
謝檀離緊緊將她摟在懷裡,略微沙啞的聲音帶著不可控的輕顫:“織織不疼,織織再也不疼了,從今往後,我替織織疼……”
“阿離?”
遊織織腦子有一瞬的茫然。
對上那雙通紅濕潤的眼睛,她的腦袋像是被針紮了一般,一陣刺痛。
“織織哪裡疼?”
謝檀離雙手發著顫,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臉,涼薄的唇離她的,不過五指寬。
遊織織臉上忽然就紅了。
一把推開身前的男人,她猛然吸入一口涼氣。
鼻尖經久不散的全是男人身上特有的冷香。
謝檀離滯在原地,瞳孔不自然的收縮,小心翼翼的抬頭去看她。
遊織織臉一下更紅,絞儘腦汁想了個話題:“阿,阿離,遠道哥哥呢?”
謝檀離周身的情緒猛然一跌,眼神變得破碎:“織織不想見我?”
“不是,我……”
她也不懂為什麼,隻是忽然覺得他靠她那樣近,她呼吸都要不順暢。
明明以往都是這般,她也從未覺得有什麼不好。
可是今日,她的心像是要跳出來一樣……
“罷了……”謝檀離自嘲的低下頭,想起常遠道,他的眸子愀然染上了一股血腥:“他昨晚被人請了去捉魔了,你近期可能見不到他。”
“是嗎?”遊織織不大開心的皺眉:“遠道哥哥怎麼都不跟我打招呼的,說走就走了,還有我的撥浪鼓,阿離你把我的撥浪鼓拿哪兒去了?”
“織織……”
謝檀離喉嚨發乾,她要想撥浪鼓,他也可以給她做。
他想叫她彆再提旁人,他會吃醋,會難過,會發瘋。
可對上那雙靈動清純的眸,他開不了口。
他太怕他的織織生氣。
他再承受不住失去她的日子。
遊織織在床上細細琢磨著。
出來這麼些日子,她除的魔物屈指可數,再這般長此以往,她的鴻鵠大誌怕是這輩子都實現不了了。
她痛定思痛,決定不能如此,於是一拍小手,朝謝檀離露出個喜人的笑。
“阿離,你的傷好了嗎?”
謝檀離愣然一瞬,輕輕點頭。
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,他的臉再度變得蒼白:“織織是要扔下我……走了嗎?”
“當然不是。”
遊織織覺得謝檀離太過患得患失了。
她沉下眉故作不悅:“我們不是說好的嗎?一起除魔啊?我不會扔下你的。”她鄭重其事,一字一句:“永遠都不會。”
謝檀離鬆了口氣,嘴角終於夠起一抹溫柔的弧度:“那織織,是不想住在這裡了嗎?”
他好喜歡這個小院,哪怕它不及魔尊大殿的萬分之一,可是這裡是織織和他生活過的地方,在這裡,她待他好極了……
遊織織抱著枕頭往後靠了靠:“也不是不喜歡,可是除魔的小道不就應該遊曆在外,四海為家嗎?我有預感,東邊還有大魔,阿離,我們今日午後就走吧。”-